风雪并未停歇，只是从那场诡异的、冻结一切的静止中恢复后，变得更加凌冽和沉默，仿佛天地也在为刚才那瞬间的法则紊乱而惊悸。我们相互搀扶着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膝的积雪中跋涉，留下身后那座如同巨大墓碑般的废弃气象站，以及站外空地上那几堆被新雪迅速覆盖的、人形的灰白痕迹。

没有人回头，不敢回头，也不能回头。每一声靴子陷入积雪的“咯吱”声，都沉重得如同敲打在心脏上。陈卫东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我和石头身上，他右臂那石灰般的死灰色在昏暗的天光下触目惊心，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他压抑的、从牙缝里漏出的痛苦吸气声。他的左臂紧紧抱着怀里的破布包，里面是那本残破的俄文笔记本和那个布满裂纹的金属圆筒——那是用瓦罐的湮灭和一条手臂换来的、沉重到无法呼吸的“知识”。

孩子们沉默地跟在后面。招娣和小丫手拉着手，小脸冻得发青，眼泪早已被寒风吹干，只剩下麻木和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寂。鼻涕虫和铁蛋低着头，拼命踩着前面人的脚印，仿佛只要慢一步，就会被这片吞噬了一切的白茫茫彻底吞没。

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加艰难。风雪模糊了方向，体力早已透支，而心灵的创伤远比身体的寒冷更加刺骨。王会计等人化为尘埃的景象，如同梦魇，反复在眼前闪现。那不是战斗，不是对抗，而是……抹除。一种超越了他们所有认知的、绝对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湮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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